【太极拳理论】就杨澄甫拳照论“立身中正”

    杨公澄甫所著《太极拳体用全书》七十六幅拳照，我辈若仔细观赏每幅拳照之间架结构，虽是定势静态，确有“静中初冬动犹静”之感。从气势及神韵，便可透视显现幅幅皆凝聚澄甫公一生习拳心得，每一拳势皆充满一番无声的遗训，谆谆教诲，沁人心脾。试举一副“单鞭下式”为例“低体位而不失顶劲，四肢具开而合为一气，两足底全面踏实，使内劲缠入地下，犹如强弩潜伏地面，八面支撑，暗藏杀机，大有一触即今年见而生畏，用其两臂斜行前后展开，势若弩弓之两端与似弩体之躯干对称，对称而显平衡，平衡方显稳定，稳定而显和谐，和谐而方显美。据此拳势之内涵与形态，原有的“单鞭下式”之名，我辈实毋须将其简化为“下势”。近年有的著述之同势拳照只见“下势”而未体现“单鞭下式”，更有甚者与澄甫公“单鞭下式”相比，离谱甚远，实为遗憾。

    台湾《太极拳》杂志刊出总教练鞠洪宾显示的“单鞭下式”与澄甫公之“单鞭下式”完全是一个架势，又与澄甫公之得意门生郑曼青老先生拳照“单鞭下式”一模一样。但如如此杨式太极拳三代、四代、五代……江水后浪推前浪，随现代科学而向前发展，世代传承，永流不息，不愿传统杨式太极拳在拳理及拳架上变异而出现断层，实为此拙文之诚意。

 

 

    从澄甫公拳照“左搂膝拗步”便可看出实合动力学原理：在立身中正安舒之体态下，上身体重（AB垂直线）下沉所产生的沉劲，分别下压于右足底C点与做足底E点，使右足底与地面产生之回应力上行与O，做足底之回应力亦上行于O。上下三方来力交汇于O，在此O点构成合力，上体愈松沉，向下沉力愈大，则两下肢足底反馈的作用力愈大，故而在O点构成的合力愈大。如果从正面加压于右掌面D点，虽主要受力C，但由于O点能将外来之力从此分散，从运动力学原理，此功架必然稳固无疑。

 

    O点正是身高上下之中点，亦是下腹部正中前腹壁与后腹壁连接线之中点，后有腰骶支撑，四周有腹壁肌群牵引，下有骨盆相托。此O点正是道家养生功所言之“丹田”所在，也是现代科学仪器测量所得的人体生命微粒流，能量流等精微物质聚合最为集中之所在。“气沉丹田”历来为太极拳家所称道，俗称“气力”，乃指有“气”则有“力”，故此，“丹田”是包含聚“气”与拳架聚“力”之所在。正如《拳经》所云：“主宰于腰、“命意源头在腰际”。“丹田”既是聚集能量之所在，也是向外发放能量的源头，“气沉丹田”是我太极先哲在动力学与养身的“天机”所在，既古老又现代的伟大科学成果，馈赠世人之珍宝，我辈不是琼琚，不领此情，实为可惜。

 

    在“正弓步”拳架中，要得“气沉丹田”之初步基础是“外形引动内气”、“外形”者乃澄甫公“搂膝拗步”之功架，立身中正，左小腿垂直地面，右腿自然伸直，舍此别无他求，何言“上身倾斜有助上肢力量的增强”耶。

 

 

    尾闾者，乃脊柱下端，骶骨正中央，在下连接尾骨者也。

 

    主张上身倾斜者认为正弓步上身前倾，尾闾仍然处于“正中”间，是符合武禹襄所著《打手要言》所说的“尾闾正中神贯顶，满身轻利顶头悬”一句之旨。

 

    武公禹襄之著述，奉为太极拳经典者，在若干本传统太极拳书籍中，尚无统一之题目，有《十三势行功心解》及《太极拳论》，另有《打手要言》中，确有“尾闾正中神贯顶，满身轻利顶头悬”句，在此《打手要言》中，又有“立身中正安舒，支撑八面”、“立身须中正不偏，能八面支撑”者。笔者认为同一文中，有一处“正中”两处“中正”之词，从现代语汇分析，两者之间含义固然有别，从太极拳要领而言，“尾闾正中神贯顶”，恐属“尾闾中正神贯顶”之字误或传抄所误。

 

    何以此言？其理有三：

 

    其一、若理解为“尾闾正中”行拳走架，那么，不单上体前倾，以及后仰、左倒、西歪时的体位，甚至卧位的任何体位，尾闾都应是处于当然的“正中”位置，即使杂技表演之人体倒立，尾闾也是处于“正中”位置。除非先天盆骨畸形，亦或后天盆骨骨折畸形愈合，凡是正常人处于任何一种体位，尾闾都是处在正中无疑。故此“尾闾正中”对体位之描述，有失真意，或许古文中“正中”与“中正通用。”

 

    其二、禹襄公出身书香门第，独居乡里，静心“谦让堂”，终身致力于太极拳理研究，具有较高文学修养之武公，决不可能在同一篇经典性文章中，主张有；两种迥然不同之身法。

 

    其三、禹襄公之后的百余年间，武式太极拳借助传人，名师辈出，在其门墙之内，从来无人将“尾闾正中”现解为上身可以前倾。笔者曾求教于原上海武式太极拳学会会长浦公达老先生（已故）浦老赐教：“武式太极拳非常讲究立身中正”。近期武式太极拳名家姚继祖先生，从武公禹襄故里所撰论文《谈“尾闾中正”的“正”》所言：立身不正流弊多端。既是如此，我等有何理由认定禹襄公所言“尾闾正中”即可让上体前倾呢？至于其他流派上身可前倾，另作他论。

    主张正弓步上身可倾斜的立论之不当即如上述，是以我们在练拳时如何实践“立身中正”之准则，不犯上身倾斜之错误，以使我们再练拳时能具中和之体，居中正之位，收中庸之功，实是一重大课题，绝不可把出现为细微末节而予以忽视。因此，笔者谨提出个人对“立如秤准，活似车轮”一词之体认以作本拙文之结束语，并祈先进同道惠予指正。

 

    《太极拳论》所云“立如秤准，活似车轮”在“左搂膝拗步”接“手挥琵琶”一式之体现：当重心前移跟步时，上体犹如称准之准绳，中正不偏，左脚在身后提起，正如秤杆尾端往上起动的同时，有如秤杆头端在体前的右手相应下沉。当上体重心后秤上体仍如称准中杆正不偏，当右脚在身后着地下落，正如秤杆尾端下沉的同时，有如秤杆头端在体前的右手相应上翘。如此秤杆头端上翘的同时，秤杆尾端相应下沉；反之，秤杆头端下沉之际，秤杆尾端相应上翘的同时，称准总是垂直而不偏斜。无论从上体前移或后移，总是像称准中正而不偏斜，以腰为轴心的源动下，右脚在后下与右手在前上如像立圆车轮对称的两端：脚起时手下落，脚落时手上起，如此“一动无有不动”活活泼泼，起落有致，阴阳分明方能契合拳理。在杨式太极拳架中，纵不能全部如此，但至少可说绝大部分拳架都能明显体现“立如秤准，活似车轮”之要领。至于主张上身倾斜者，由于上体前倾，无称准存在，何处寻觅秤杆之平稳；既上身倾斜无车轴存在，何处体现车轮之圆活。由于上体前倾，为支撑头部与躯干前倾之重量，致使腰背部肌群被迫紧张而以此引起整个拳架弊端多多。诸多不合拳理之根由，盖出自上身向前倾斜尔。上身既失“中正”，故而不得通体“安舒”，不是“中正而安舒”的太极拳，则不能称之为真正的杨式太极拳。